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弄堂里的女人

惊池好故事 惊池故事 2023-07-08

好故事,在惊池~

「弄堂里的女人」


文/西瓜


人对妓女这个行当天生就两种情绪,厌恶和同情。


弄堂里的女人,330号惊池故事,今夜的主题是“动情”

我是鹿原,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,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。


1

陈涛搬来弄堂快一周了,他时常看见逼仄的走廊横着一把摇摇曳曳的椅子,女人穿着细吊带,一边肩带滑到手臂上,粉胸若隐若现的,她也不嫌臊,有人经过时她还会弯下腰,露出更多白腻的乳肉,勾得男人心猿意马的。

陈涛不止一次听见弄堂的阿姨对着女人的方向骂骂咧咧。

“不要脸的小娼妇”
“没脸没皮的婊子”

女人听见也像没听见,坐在那张吱呀呀的椅子上,涂着丹红色的手继续摇着竹丝扇,有人路过就问道:“进来玩玩呀,活很好的。

女人住一楼,陈涛住二楼,就在她楼上,老房子隔音差的很,夜里,能听见从她房里传来的男人的闷哼和她细微微的呻吟。

一连四五天,陈涛都是在女人的呻吟声里睡着的,他不过才22岁,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,难免听了起生理反应,他赤着膊,套个大裤衩,趿着鞋就到楼下,敲女人的门。

女人一开门,以为又是哪个阿姨来找夜宿的男人,上门来骂丧。
 
女人像是刚醒来长发散乱在背上,盖住半张脸,脸上还有残妆,“小哥,来找我玩?”陈涛还没来得及拒绝,就被一双白嫩的手给拉进来了。

陈涛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女人这张又小又香的床上,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的,明明是想让她做生意的时候声小点,他撞得女人的头直往床顶撞,混乱又情欲的早晨,这么多天陈涛终于睡了一个舒适的觉,睡在了女人一身又软又娇的肉上。
 

2

陈涛没考上大学,和老家的叔叔学了门漆油的手艺,带着这点手艺就出门闯荡了。他跟着装修公司老板后头挨家挨户地刷油漆,刷得他衣服、身上星星点点的油漆斑。

一个月三四千的工资,刨去房租、水电费,还有一半得花在楼下女人身上,不过睡了一次陈涛像是染上毒瘾隔三差五就得去找女人。

难怪老家的人说漂亮姑娘就像西游记里的妖精,会吸光你的血。

陈涛知道女人是这片有名的妓女,活好又紧致,谁不爱呢。

有时候做的晚了,陈涛就直接睡在女人那里,软乎乎的肉抱在怀里就像他在老家老撸的那只猫,哼唧唧的,陈涛摸了几把,跟着她一起睡着了。

陈涛醒来的时候,女人正低着身在穿衣服,女人身材好,该柴的柴,该满的满,用老人家的眼光来看,屁股大好生养。

陈涛眯着眼抽烟,想起来从没听见女人说过名字。

“你叫什么?

女人穿上细高跟,笑道:“又不是搞对象,嫖娼还问名字的。

“那要是跟你搞对象,能问吗?

女人第一次遇上这么较真的客人,她坐到床边,捏着陈涛的下巴,“怎么?你喜欢我啊?

陈涛吸干净最后一口烟,“对,喜欢你。

“小曼,家里人都叫我小曼。
 

3

有时候,陈涛觉得他和小曼不是嫖客和妓女的关系,更像一对俗世的夫妻。

没有哪个嫖客会像他,帮着修电器,倒夜壶。

有次看见路边摊上的连衣裙,衣服上簇着花,像老家山野上到了春天就开的花,他买来送给小曼穿,小曼没说谢谢,挂进了衣柜,和她那排衣领开的低低、细吊带的衣服格格不入,但是陈涛觉着小曼一定是喜欢的。

隔天小曼买了好多菜,鸡鸭鱼肉都有,陈涛在楼上就闻见香味,一股油泼辣子味。

小曼上楼叫他吃饭,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小曼做的饭。

小小的餐桌上摆着五六道菜,比老家过年时候吃的还丰盛,他夹了块五花肉,比妈妈烧的还好吃,一点儿也没地沟油味。

陈涛觉得自己此刻就像老家的父亲,小曼就像妈妈,坐在一起吃着一顿家常饭,和他说着琐碎的事,好像俗世夫妻一样。

陈涛为自己的想法笑笑。

“你笑什么?

“没什么。

“吃完赶紧去上班。

“嗯。

陈涛想,如果可以他愿意给小曼一个家。
 

4

陈涛下班回来,才到弄堂口,就听见骂嚷声。

四五个女人撕扯在一起,围着小曼打,女人打起架来比男人还狠,弄堂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,但没一个拉架。

陈涛冲过去,一把拉开其中一个扯着小曼头发的女人。

“臭婊子,还找了个帮手”

女人又撸起袖子连着陈涛一起打,陈涛用胳膊护着小曼,招不住四个女人的攻击,细尖尖的指甲在他胳膊上划下道道血痕,无袖背心被她们扯坏,他的头发短,寸根被人抓住,连着头皮发麻。

陈涛受不住,提起腿就踹,踹得女人在地上捂着小腿直打滚。

见同伴受了伤,其他人松了手,连忙去扶,指着陈涛就骂。

“傻逼,你知不知这婊子出来卖的,破坏人家庭的狐狸精,被人捉奸在床还有脸打人,我要是你我现在就跳河。

“得亏你不是我,不然还要老子给你送葬。”小曼脸上也被抓出血印,头发乱成一堆。

“臭婊子,我不把你嘴撕烂。”冲上来又是要撕扯,这下陈涛不手软,知道都是泼妇,一只手抓住一个胳膊,狠狠推到一边去。

“千人骑万人睡的骚货,还有男人为你出头,瞎了狗眼。

“婊子配糙汉,天生一对。

女人左一句、右一句地骂,小曼无所谓讽刺和毁谤,她选得路,自己能承担,但受不了女人指着陈涛鼻梁骂。

曼推开陈涛挡住她的身子,冲过去对着女人的脸就是一巴掌。

“你问问你男人,是我拉着他进门的还是他自己找上我的?自己人老色衰,留不住自己男人,他妈来赖我,我是你娘老子受你这茬罪。你为他像个泼妇,他脚挪一步帮你了吗?

女人的尖酸刻薄是天生的,小曼的直击痛处让女人说不出话。

把女人自以为是的占上风又落到下风,只能又站起身冲到站在屋檐下男人的身上,拳脚落在男人身上,左一句、右一句哭诉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,你这样对的起我?对得起家吗?

陈涛这才看见一直站在旁边,连裤带都没系好的男人,大腹便便,一看就是在家里当惯了甩手掌柜,明明是因为他而起这场闹剧,他倒像个看客从头到尾看笑话。

男人和女人还在拉扯,有人上去拉,劝他们回去争辩,别让别人看笑话。

家里一片狼藉,桌子被掀翻在地,玻璃杯打碎在地上碎了一片,连个站脚的地都没。

小曼拿着扫帚想去扫,她是被人从床上捉下来的,连鞋都没穿,头发被汗泡湿,一团乱遭地顶着。

陈涛大步走过去,从她手里拿过扫帚,他心里生气,使了些劲,撞得小曼身子往旁边倒。

收拾完家里,陈涛又去小菜馆打包了几个菜。回来的时候,小曼还穿着那件吊带坐在椅子上。

陈涛让她来吃饭,她也不动,自甘自贱的。

陈涛扒了两口饭,咽不下去,卡在喉咙,他跑到水池对着水龙头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。

“我给你的钱不够养活你自己吗?不干这行,做点小生意不好吗?

小曼笑了,想起一句话:男人最热衷的事,逼良为娼,劝妓从良。

真是一点也没错。

“我倒是想做生意,怎么做?凭我一堆嫖客的关系?摆了有人买吗?

太不切实际了。

“那你就这么自愿下贱?

“对啊,我就是自贱。
 

5

陈涛问她是自愿的吗?

她笑笑,是自愿的。

小曼还没成年就出来打工,在纺织厂做纺织,没日没夜地踩着缝纫机,老式的缝纫机每踩一下才转一圈,踩得她脚下磨出茧。

一个月千把块的工资,一大半得寄回去给爸爸看病,没人给她打电话,偶尔家里来电话无外乎是让她多寄点钱,医药费又增加了,电话那头妈妈絮絮叨叨说她没本事,每个月就这么点钱,养她有什么用。

小曼被说得不耐烦,“嫌没用就当没我。”挂了电话,还是想办法去筹钱。

找组长预支下个月工资,不仅没要到,还被压在楼梯间让男人摸了个遍,她年纪小气性大,去告状被上面压下来,连工线也没得做只好辞职。

小曼又去找工,一天打四份工,一双手上全是茧子,脸上全是冻疮,日子还是紧巴巴的,家里真的没再给她打电话,好像真没这个女儿了。

和她合租的姐姐在夜总会上班,每天睡到下午,到了晚上穿着几片“遮羞布”,扭着腰清凉凉地去上班。

小曼撞见过好几次女人带男人回来,嬉嬉笑笑的打闹声很快变成浓重的喘息。

有次被带回来的男人看见,还问小曼,“出台吗?五千行吗?

合租的姐姐拍了男人一掌,“别逗小姑娘。

“行行行,听你的”男人勾着姐姐的肩进房间找乐子。

五千说不心动是假的,抵小曼三个月的工资了。

日夜颠倒的上班,给小曼累出了病,医生跟她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。

末了一句,得开刀住院的。

小曼没钱,她去借,找合租姐姐借。

姐姐拢了拢身上的睡衣,打了个大哈欠,“我这钱借你了,你拿什么还我呢?

小曼被问住了,凭自己的那两份工一年半载都还不上,她想起那天男人说的话。

“我我我可以让别人睡,上次那人说了愿意给我五千睡我。

合租姐姐笑了,“小妹妹,还是把身子养好了再说。

小曼这下是真的入了行,和合租姐姐一样,每天穿着露着肉、挤着乳沟的衣服,化着浓厚的妆,左一层、右一层地,完全不认识自己,扭着腰勾着胳膊一起上班。

小曼第一个客人不是那个男人,她还没被开苞,老板娘给她卖了个好价钱,客人是个老手,技巧也好,进到她里面她都不怎么疼的。

小曼知道自己不会再被人看得起了,但那又怎样,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。

小曼在里面工作时间长了,看多了分分合合的。

有的是客人动了真感情,拿着存折里千字开头的数说要娶女人,女人笑得直不起腰,指着存折上的数字“你这几个钱都不够睡我几次的”。

还有做鸡的姐妹认了真,真以为客人要和她结婚,回来告诉她们要结婚了,到时候请她们喝酒,结果不但没有结婚,男方家里还带着人到小姐妹的住所把东西砸个稀巴烂,警告她离男人远一点,姐妹哭着说“我是真的爱他。”谁会信呢?

没办法,社会常态就是这样。

人对妓女这个行当天生就两种情绪,厌恶和同情。

6

入行第一年,小曼还稚嫩,听到黄段子会脸红。第二年学会了一些荤话,越来越能接受自己。

小曼不再住十几平、一下雨就漏水的出租屋,寄回老家的钱翻了倍,只是被退回来,说是没人收。

小曼买了张火车票,回老家看。

自家的房子门前长了高高的野草,爹妈早就去世了,她说当没她这个女儿,就真的没有电话再打来过问。

村里没有人认识她,她穿新衣服,说着普通话,化着漂亮的妆,大家都当她是城里人。

有小孩围着她,叫她漂亮姐姐,她在城里生活了这几年从没被人这样亲近过,她后悔没在包里装几颗糖,拿出几个硬币给小孩让他们买糖吃,大一点的孩子拿过硬币,笑得甜甜的对她说“谢谢姐姐,姐姐人好又漂亮,像仙女一样。”牵着小一点的手蹦蹦跳跳去买糖,走到路口还和她挥手再见。

小曼看了一眼自家门口,又坐上返程的火车。

又过了好些年,小曼也有了固定客人,有时候照着镜子自己也认不出自己。

都说日子过了就好了,怎么就她的日子越过越差,一眼望去,看不到头。

谁不想过好日子,她努力过,可是命没修好,就过成了这样的日子。

7

陈涛半个月没来她这儿,每天早出晚归的,小曼看见他晒出的衣服油漆斑越来越多,衣服洗得发皱。 

小曼出来倒夜壶,瞥见几个阿姨聚在一起对着她的门指指点点,她当做没看见。

有那天看热闹的阿姨对着她家门啐:“小陈老实巴交的,好容易看透你个狐狸猸子,你别再缠着人家,当为自己下半辈子积德。

小曼还没回怼,就听见后面熟悉的声音“她没有缠着我,是我自己缠着她。

阿姨登时被噎住,说话结结巴巴,“小陈啊,阿姨……阿姨是为你好。

陈涛像听不见,牵着她的手回到屋里。

衣柜的门那天被打落,小曼也没重装,就这么敞着,那件连衣裙还崭新地挂在里面,陈涛一次也没见她穿过。

好半晌,陈涛才开口,“老板要去深圳包工,带我去。

“好事。

“队里还差个煮饭的,你……”

“我不愿意。

小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。

她知道,就算她放弃了,也没人会说一句干得好。

卖过,就一辈子是个妓女。

就算她换一个城市,身边再没有知道她卖过的人,她自己也不会忘记。

都这样了,还从良骗自己一切当没发生过,有用吗?

没用,不过是自己骗自己。

耽误自己就够了,干嘛还要连累旁人呢。

陈涛摸到自己的眼角,湿漉漉的,还没到三伏天,怎么汗都流了。

“我能再……”陈涛说不下去,他觉得自己比女人还矫情。

小曼知道他要说什么,她朝着陈涛笑,这可能是她笑得最丑的一次,或许也是她笑得最真的一次,嘴角扯着向上,眼睛怎么也弯不成笑眼,眼里是止不住的湿润。

“好啊”。

“可我没带钱。

“你照顾我生意这么久,我送你的,不要钱。

其实是我真心实意的。

夜里,陈涛要她要的狠,她记得自己的手抓了他胸膛好深的印,迷迷糊糊的时候,脸上是陈涛一个又一个的亲吻,像亲小猫一样。

第二天醒来,陈涛已经不在了,床那边冰凉,床榻上放着一沓钱,小曼摸上去厚实实的,能抵她好几个月的生活,她的小餐桌上摆着饭菜,鸡鸭鱼肉都有,和上次她做给陈涛吃的菜一样。

她的餐桌小的很,两个人面对面坐着,他的脚总是和她的碰在一起,一顿饭都吃不好。

她握着筷子,夹了块肉,味道比她上次做得差太多了,没有汤,她就着眼泪咽下去。

还好,一生也不长,再熬个几十年也就过去了。

过了几天,楼上又搬进新住户,是个挺着大肚腩的酒鬼,有时她做生意声响大了,就听见男人在楼上骂骂咧咧的。

她坐在椅子上,手里摆着竹丝扇,听见隔壁电视的声,电视里唱着。

“你没法靠近,决不是太薄情。
只是贪恋窗外的好风景。
我慢慢地品,雪落下的声音,
仿佛是你贴着我叫卿卿,
睁开了眼睛,漫天的雪无情
谁来赔这一生的好光景?

谁又来赔我这一生好光景?


【作者简介】

西瓜,一个鬼马行空、爱喝奶茶的话痨女孩。

惊池文化签约作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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